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必须高度重视哲学社会科学,结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
中国建设现代化强国,要有能够引领中国发展和影响世界的思想理论体系,需要具有影响力的国际话语权,要能在理论和实践上都有重要建树。
因此,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需要推动中国特色的国际问题理论体系构建。
就国际问题研究而言,区域国别研究是基础。因此,在中国特色的国际问题理论体系构建中,区域国别理论体系的构建具有特殊的作用。区域国别研究难度很大,属于交叉学科,涉及人文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的许多专业,任何一个专门学科都解释不了国际区域,更解释不了国家。因此,区域和国别研究需要引入多学科、跨学科的知识和方法。
区域国别研究是一门独立的学问,是关于国际范围内的地区国别的理论体系。区域国别研究有三个特性:一是差别性,因为每个国家的人都以自己的视角对外部地区和国别进行观察和分析,形成有别于他者的立场、观点,这些立场与观点对于国家政策定位产生重要的影响;二是内在性,从根本上说,每个区域和国家都有其自身发展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特质,形成了各自的历史、政治、经济、社会、文化构成体系;三是共同性,作为互通的世界,各国间、区域间都有着长期的交流与互动,因此,也使得区域和国别发展形成具有普遍性、共享性的性质与规律。因此,区域国别学是基于三个支点构建的,即本国观察视角、对象国内在性和共同性,显然,尽管内在性和共同性是区域国别学的基础,但是,不同的观察者视角必然会写出不同特色的理论,在很多情况下,一些理论带有很强的观察者的主观性和偏见。
长期以来,区域国别研究有影响的理论大都来自西方国家,特别是美欧大国。这也不奇怪,因为近代以来,西方大国崛起后基于对外扩张的需要,加强了对区域国别的研究,形成了基于其价值观认定和利益定位的区域国别定论和理论。一方面,这些定论和理论成为其对外政策的根据和引导,为实施对外扩张、殖民、控制、干预提供支持;另一方面,通过多种形式的话语传播,形成世界具有主导性话语权的理论。当然,这并非说他们所有的有关区域国别理论都是错的。许多基于区域国别自身特质及共同性特质的研究成果与理论,对于推动世界区域国别研究和理论构建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区域国别研究包含两个层次:区域和国别,这两方面既有紧密的联系,也有各自的定位与特质。因此,作为独立的一门学科,区域国别学既需要对国际区域做专门的研究,也需要对不同的国别做专门的研究,当然还需要对区域国别进行综合性的研究。国际区域有不同的层次,有以洲为基础的大区域,有大区域下的次区域,也有次区域下的小区域,如今,在各个层次上都发展起了以区域为载体的多种形式的合作与治理机制,如欧盟、东盟等已经具有不同特征的区域管理与治理的功能,因此,需要构建国际区域学理论体系。国别的变化也是巨大的,二战后最大的变化是西方殖民制度瓦解,民族国家独立。如今,发展中国家经济上获得新的发展,政治上探索与创建符合本国特质与利益的国家治理方式。因此,需要构建基于各个不同国家的国别学和作为发展中国家发展道路的发展中国家学。显然,这不是单一的专门学科,而是带有多重、多向交叉的综合理论体系,是融社会科学、人文科学、自然科学为合体的科学大系,这也是为何区域国别学需要新兴交叉学科支撑的道理。
区域国别研究的理论方法也是不断演进的。传统的区域国别研究在很大程度上基于人文学科方法。例如,以对象区域国别的语言训练为基础,对研究对象进行考察,重视对象区域国别的历史、人文特征,重视本土资料收集与解释等,以此为基础提出有关区域国别的分科理论。现代的区域国别研究则越来越多地运用政治学、经济学和社会学等社会科学方法,力图以理论分析的方法、比较的方法甚至量化的方法认识区域国别问题,提出分科性的区域国别研究分析框架,也就形成了历史的区域国别研究,政治的区域国别研究,经济的区域国别研究,社会的区域国别研究,文化的区域国别研究等,各自都有学科支撑的基础。然而,由此一来,区域国别研究被分割成不同的学科,无论是区域还是国家,都被肢解了。从学科的视角,这种分割也不无道理,因此才有了深度的学科专门学问,但是,在现实复杂构成的区域国别存在与发展中,这种分割往往产生误导,形成错误的定论和政策取向。比如,对国别经济的分析,如果不考虑政治,不考虑社会,可能会得出偏颇的结论,与实际相差甚远。特别是对于国别的认知,需要建立在交叉学科基础上的综合了解、分析与定位。对于区域的研究,更是需要有新的理论构建,需要考虑全球化、区域合作发展的因素,需要考虑国别发展与关系的因素,需要考虑历史、族群、宗教、政治、经济、文化、科技、地缘等多领域的因素,在这方面,区域和国别是相互联系与相互作用的。显然,区域国别学作为交叉学科门类,理论构建是一项大工程。
中国的区域国别研究有着很长历史和雄厚的基础。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我国的区域国别研究得到快速的发展,为我国深入了解世界、走向世界作出了贡献。从学科发展的角度,我国设立交叉学科门类,交叉门类下设立区域国别学一级学科,对于我国区域国别研究和人才培养是一个具有长远战略意义的举措。有了学科支撑,可以对研究、教学进行科学的布局、涉及我国的区域国别研究将会得到更好的发展,特别是人才培养,将会得到新的大发展。新时代我们需要培养大批具有交叉学科知识的新型人才,充实到研究、教学以及政府部门、企业、国际组织等。就像“一带一路”建设,国内外领域都需要大批具有交叉学科知识的人才。从提升国际话语权的角度,在区域国别学一级学科的支持下,推出具有中国特色的区域国别学理论成果,包括教材,向世界推介,这样,可以大大提升中国的影响力,在对外关系、国际交往中获得话语权的主动性。
中国特色的区域国别学理论构建,要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指导,广泛吸收国外已有的优秀成果,继承中国优良传统思想文化,立足当代,面向未来。中国的现代化发展,中华民族的复兴是中国的伟大事业,对世界的发展有着巨大的导向性影响。中国人看世界,对世界的认知和定位以及在世界的话语权等,应该有,而且也必须有有别于他者的立场,在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当今与未来、世界新秩序构建等重大问题上,要体现东方思想的观察与符合人类共同利益理念引领。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大变局之中,变的本身孕育着推陈出新的机遇。在此情况下,我国加强对世界区域国别的研究,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区域国别理论体系是时代所需。
构建中国特色区域国别学理论体系,是一个大工程,需要动员和组织国内研究机构、高校的力量一起做。同时,作为一项系统工程,需要做好顶层设计,进行统筹与合理规划,把理论构建与服务国家战略,与新时代人才培养紧密结合起来,与提升我国在国际上的话语权紧密结合起来,这样也会使得区域国别学科建设在实践中得到更好的发展。
文章来源
于中国社会科学网。
张蕴岭,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学部委员,山东大学讲席教授,山东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院长,东北亚学院学术委员会主任委员;曾任第十、十一、第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外事委员会委员,还担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地区安全中心主任,中韩友协副会长,外交学院亚洲研究所学术委员会主任,广西大学东盟区域研究协同创新中心首席科学家,东盟与东亚研究院(ERIA)董事会董事(代表中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