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一部连续剧！“胜利门”尚未从人们的记忆中完全抹去，被称为“N号房”的网络性犯罪和赵“博士”的出现，再次碰触韩国社会的道德底线，刷新韩国人的三观，激起更多的民愤，短短时间内就有300多万人在青瓦台请愿留言板上签名。随着舆论的恶化，韩国总统文在寅已经做出调查指示。

在全球网络发达的今天，并不缺乏让人震惊的犯罪素材，同样让人不得不面对的严酷现实是，那些利用互联网实施的犯罪同样让人闻之胆寒和观之色变。真可谓，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真的是，人有多大胆，罪有多大产！这世界，没有最疯狂，只有更疯狂！

此次事件之所以让舆论沸腾，主要有几个焦点：首先，这是一种新型的网络性犯罪，不同于传统上的网络性买卖和直播；其次，这次犯罪涉及到很多未成年少女，这容易让人不得不想起“熔炉”悲剧；再次，性视频的录制和传播都和资金往来都在非常隐秘的网络空间里进行，说明网络管理的黑洞；最后，从“一扇门”到“N号房”的场景转换极大冲击了韩国人的道德底线。

“N号房”犹如韩国社会的一面照妖镜，照出了涉案众生的百千丑态，也照出了韩国社会的一些黑暗角落。到底是什么原因或者背景造就了又一桩耸人听闻的犯罪事故呢？这起网络性犯罪事件不能简单地归罪于一个赵“博士”的邪恶，除了加害人，还有众多的会员参与人，甚至包括一部分受害人。这起事件不仅反映了韩国经济社会发展过程的价值扭曲，也暴露出社会治理体系的漏洞，以及韩国部分人真实的生活状态。

第一，形形色色的性犯罪问题多和金钱联系在一起，造成一个社会的道德价值被严重扭曲。

性交易是人类社会最为古老的生意。在金钱至上、物欲横流的资本主义社会，这种现象更不奇怪，这样的性犯罪行为也不鲜见。公开的红灯区虽然有，但是有违道德，私下隐秘的性交易就隐藏在社会的各个角落，乃至互联网上。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的性观念更为开放，由此而助长了职场性骚扰，偷拍也俨然成为一个常见的社会现象，几年前轰轰烈烈的me too运动成为此类事件的最好注脚。在这次性剥削视频中涉案的男性会员因为迷恋美色，违背伦理道德，成为欲望的奴隶。在巨大的金钱利益面前，赵“博士”的道德防线也土崩瓦解，最终走上犯罪的道路。公众看到的赵“博士”，也不过是在欲河中游荡途中搁浅的一条鱼而已，只要存在买方市场，诸如此类现象很难杜绝。

第二，当对金钱的渴望与人的生存和尊严联系在一起，道德就很难成为一些人信仰的价值标准。

谴责网络性犯罪和各种堕落行为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可是真正理解这样的事情却不那么容易。需要搞清楚的是，为什么那么多的少女卷入到这场轰动的性爱视频交易中？仅仅用无知幼稚和受到欺骗显然是无法说明这种现象的。韩国社会性犯罪的背后有没有因为个体爱慕虚荣、家庭贫困、职场危机、没有生活来源等各种复杂原因而越过道德和法律的边界的案例呢？在这个复杂的社会中，不幸的个体有着各自的不幸。对那些为生活所迫、受到欺骗、不顾个人隐私的女性而言，这不仅是其个人的悲剧，也是时代和社会的悲剧。性视频的大量传播，最终让那些以模特广告或高收入约会兼职之类金钱利益为诱饵而被迫卷入其中的女性、尤其是未成年少女成为最大的受害群体。如果面对各种性引诱而不为金钱所动，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第三，韩国发达的互联网和特有的互联网内容生态也让一部人迷失自我，走上犯罪道路。

韩国的网络普及率和使用率在全世界遥遥领先。尽管法律上设置了“19禁”，但是，获取色情网站资源却很便利，互联网不仅成了藏污纳垢之地，更成了犯罪的温床。对那些没有正式工作而游荡在网络空间里的青少年来说，打游戏和涉猎情色是情绪发泄和压力释放的一个途径。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具有高度的自律，去克制自己的不良嗜好和欲望，数十万规模的缴费会员说明了这个颓废群体的庞大。与此同时，互联网暗网和隐秘空间的存在也让一些人失去敬畏之心，并利用人性的缺点牟取暴利。这些在网络上兴风作浪和带有“猎艳”和“猎奇”心理的的男性群体无疑是韩国社会的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一起重大犯罪事故进而成为将来某个电影的素材。韩国冷电影来源于生活，并不高于生活。

第四，韩国社会和韩国人的生活状态其实存在着令人压抑和让人窒息的一面，使得部分人出现心理健康危机。

生容易，活容易，就是生活不容易。人人渴望成功，却未必能成功，这在韩国社会更是如此。在快速城市化和市民化的过程中，一部分人事实上遭受剥夺和被边缘化，成为社会的非主流存在。在当今韩国社会，一个无比残酷现实就是：尽管学习很努力，也未必能考上SKY；尽管能考上SKY，也未必能找到工作；尽管能找到工作，也未必能进大企业。那种靠努力和知识改变命运的希望很可能变成深深的绝望。那些对生活和对事业丧失希望的群体中既有普通的青少年学生，也有城市的中产和白领阶层，甚至还有为数不少的明星和财阀。如果没勇气自杀，也就只能艰难地活下去，甚至游走在法律和道德的边缘。这个群体需要得到广泛的社会关注，纳入到政府精神健康保健项目中。如果政府不采取救助措施，这些人容易走向犯罪道路。

除了上述提到若干社会背景，这个事件的发生肯定还有一些具体的不为人知的细节因素。无论如何，以胁迫的方式录制性视频谋取暴利为人所不齿、为社会所不容。这是一个令人心痛而又残忍的事件，犯罪者必然受到严惩。

作为一个法制相对完备的国家，韩国社会类似的悲剧一再频发和上演，这非常值得关注和深思。毫不客气地说，一个接一个重大社会犯罪问题的出现反映的是一个国家和社会在法律和道德领域的严重失范。由于不存在针对网络性犯罪的量刑标准，韩国执政党决定争取在第20届国会任期内通过“防止再次发生N号房事件的三部法律”。如果韩国政府仅仅把这次犯罪事件归结于法律制度的漏洞，而忽视了国民道德危机，必然是治标不治本。因此，如何在法律的完善和道德的缺陷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考验着韩国社会的治理水平。在一定程度上，法制越是完备、经济越是富裕的国家，其实越需要关注国民的道德危机和精神健康。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对其他发展中国家来说，同样具有警戒和借鉴意义。

（作者：梁立昌，淮北师范大学国际政治系教师、政治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