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日晚，韩国首尔市长朴元淳被发现殒命于北岳山肃靖门。朴元淳是下届总统热门人选，此事发生后，引发韩国政坛震动，不由得让人回想起卢武铉跳崖殉命之事。警方剔除他杀原因，韩国舆论将朴元淳的死因归咎为性骚扰丑闻。8日晚，警方收到其前任秘书举报其性骚扰，朴元淳可能畏罪自杀；也有学者分析因党内派系斗争。今年415议会选举，执政党共同民主党大获全胜。不出意外，2022年的总统人选，将会从共同民主党内部决出。这导致党内斗争加剧，朴作为热门总统候选人提前出局，遂以死明志；更有人将矛头指向朝野之争，分析结果不一。就现在有限的报道资料来看，事发突然，毫无预兆，只有其离家前的一纸遗书，还很难还原事情的真实原因。笔者只好从其殒命的地方进行分析，力求还原其人生最后时刻的隐含所指。

朴元淳殒命的肃静门位于白岳山东坡，在景福宫北面，是汉阳最初建城时的北大门。与首尔的东大门、西大门和南大门相比，肃静门俨然已消失在史集中。翻阅资料可以得知，1395年(太祖4年)李成桂初建汉阳时，规划有东西南北四城门，北大门时名为肃清门。1413年(太宗13年)，风水先生崔扬善向太宗建议，景福宫背靠北岳山，被东西两坡环绕，若开此门，必有大祸。太宗遂下令关闭肃靖门与彰义门（一说紫霞门），并在门前路上种满松树，禁止通行。

肃靖门位于高山中间，山路难行。一出城门即面对北汉山，古时经此门出汉阳，需向东沿城北洞山谷往下走，再穿过东小门（也称惠化门）到庆元街出城，除此之外，别无它路。而直接走东小门出入汉阳，比走肃靖门更快更方便。久而久之，大部分人走东小门，鲜有人走肃靖门。所以此门变得可有可无。

1504年(燕山郡10年)，将肃靖门稍作东移，只设石门，不起门楼。1523年(中宗18年)的《中宗实录》初次记录此门为肃靖门，后1531年(中宗26年)称北靖门、1587年(宣祖20年)称肃靖门，后历代实录中都用肃靖门称呼。由于肃靖门常年关闭，所以人们常以为彰义门是汉阳北大门。1976年，时任朴正熙总统特命整修白岳山一带城墙，根据太祖建城时的四城门规划，重修此门，并在门楼挂上了“肃靖门”匾额。

还有一个比较有意思的记录。太宗下令将肃靖门永久关闭后，汉阳每逢旱灾，就关崇礼门（南大门）而开肃靖门。分析是依据阴阳五行，北属阴，南属阳。逢旱灾之时，应抑阳扶阴，由此渐成风俗，与此有关的，还有“肃靖门位阴位，若此门常开，则京城女子必会淫乱，务必关闭此门”之记载（翻译自韩语，非古文献原文）。首次出现开肃靖门关崇礼门的记载是在1416年(太宗16年)，适逢汉阳遭遇旱灾，验证了此风俗。

此上为肃靖门的记载和典故。值得注意的是，风水学源自于中国，传入朝鲜，时至今日，在韩国民间仍有影响力。太祖李成桂建朝鲜后，定都汉阳。选择山南水北之地，北靠北汉山，南临汉江，而景福宫北面为白岳山，两侧有山脊为怀抱，可视为左青龙、右白虎；南面有南山所挡，所以在宫内挖一湖，可见太祖十分重视风水的应用。而太宗大王更是听从风水先生的建议，关闭了北城门。一则北同“阴”，有不雅之隐喻，景福宫恰恰在此门前面，会有好事者，借此兴风作浪，影响王室威严。二则有背靠青山（明朝）之寓意。从中国的城门来看，很少面向北山而建，何况北大门建在山半腰，破坏了风水。所以太宗听从风水先生建议，关闭此门，实在是明智之举，既避免祸起萧墙，也可背靠青山，省却北方袭扰的烦恼。

1976年，朴正熙责令重修肃靖门，开城门挂匾额。几年后，遂死于部下枪口之下，可谓祸起萧墙。自此以后，韩国政治乱象频出。锒铛入狱者有之，殉命者有之，均难以善终。不由得让民间议论纷纷。从典故中寻找蛛丝马迹，其祸因难道不是“开北门直面青山，弃古训祸起萧墙”吗？

如今，韩国又逢乱世，政坛风云变幻，韩国政治人到底如何处世，外人难以知其所以。朴元淳早年作为市民运动家，一手建立了许多市民团体，在民间享有盛誉。2011年，以无党派身份参政，并当选首尔市长。在通往总统宝座的咽喉地位上，朴元淳一坐就是三届。朴元淳的主要政治成就是推动社会公平正义，搞活社会性企业（social enterprise），解决了韩国这些年面临的经济发展与社会平等之间巨大的矛盾；其对首尔老旧落后城区进行艺术化改造，既吸引了大量国外游客，又解决了众多民生问题。尤其在防控新冠疫情扩散方面，其雷厉风行的作风，既短时间控制住了疫情蔓延，也解决了异端教会对韩国社会的不良影响。朴元淳对疫情防控的贡献，不仅提升了首尔在全球疫情防控中的地位，还获得首尔市民的广泛赞誉。按理说，依靠其口碑和政治资本，冲击下一届总统选举，不成问题。不过细细分析近些年，朴元淳缺乏有效的经济政策。因国际环境变化及新冠肺炎疫情影响，首尔旅游也一度遭到重创，其建立在旅游业发展基础之上的社会政策，一度陷入困境，失去了推动力。韩国政府主推的社会公平正义的理念，也正与经济发展相背离，出现悖论，一度影响到了其支持率。作为下届总统热门候选人，朴元淳的政治理想可能过于理想，导致在党内政治斗争中提前被淘汰出局。不知朴元淳殒命于肃靖门，是否是有意为之，是否意有所指，传达点什么含义给特定的人听！总之，韩国又少了一位理想主义者。

（作者：杨延龙，山东大学东北亚学院讲师）